今年是丹麦宗教哲学家索伦·克尔凯郭尔诞辰200周年，也是德国哲学家雅斯贝斯诞辰130周年。这两位思想家开辟的生存哲学传统是现当代思潮演进的主要精神资源之一。

　　生存哲学究竟有着怎样的魅力？这一思想传统又将如何回应当代人的生存境遇？

　　生存哲学开启文字表述新方式

　　“生存哲学”的提法首见于雅斯贝斯的《生存哲学》一书，书中他对生存哲学的任务作了如下界定：“从本原上去观察现实，并且通过我在思维中对待我自己的办法，亦即通过内心行动去把握现实。”在他看来，“生存哲学”思想最早反映在克尔凯郭尔的著作中。

　　生存哲学对西方传统古典哲学来说，是一个“离经叛道的年轻人”。复旦大学哲学学院教授王德峰介绍说，生存哲学家们理解“存在”问题，排斥普遍范畴的表达，不主张通过思辨哲学来认识人的存在，赞同通过对“生存”的澄明，诉诸每个人生存的可能性。

　　“生存哲学的魅力不仅在于提供一些观点和理论，更为重要的是，它作为一种文本分析方法，通过彰显情感在人的生存中的原始作用，展现那些与现实无关的可能性。”山东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教授谢文郁表示。

　　以海德格尔为代表的存在哲学与生存哲学有着深厚的思想渊源。“国内一般将海德格尔的哲学译为‘存在主义’哲学；就生存主义这一阵营来说，克尔凯郭尔、雅斯贝斯以及海德格尔都隶属其中。”复旦大学哲学学院教授邹诗鹏认为，生存哲学在现代思想史上的影响表现在，理论上的反黑格尔主义，开辟了非理性思潮；在欧洲走向现代化的进程中，以体验式的表达手法对早期资本主义进行反思。

　　中南大学文学院教授王攸欣认为，生存体验和价值意识，不仅是哲学的要素，更是文学、艺术的根基，所以相当多的文学家、艺术家因受生存哲学的感染甚至震撼，加深了对于生存方式及自我价值的反思。

　　“生存哲学确实开启了新的文字表述方式。”邹诗鹏表示，生存哲学以充满自身悖论甚至反文化、不符合学术规范的表述风格来反对黑格尔逻辑表现形式。这对于现代人文学科的影响非常大，许多现代艺术流派，如印象派、荒诞派、超现实主义都从中汲取“养分”。

　　生存论依然具有诠释效度

　　发轫于19世纪的生存哲学对“自我内心”观照的强调，乃至后现代主义对其非理性倾向和个体主义的夸大往往为后人所诟病。

　　曾经发挥批判价值的哲学思潮在当代是否还有诠释效度？邹诗鹏认为，无论是非理性主义还是个体主义的生存，都曾是生存哲学在思潮上的表现，因而带有一切思潮常有的时效性。生存哲学不等于生存主义。作为思潮的生存主义已经过时，但生存哲学依然是一项哲学传统，构成现代性的机理与内在价值，表现为对物化、合理化以及当代精神文化的病理状况的不懈批判与治疗。

　　人的“生存”是否一定是非理性的、反知识论的？雅斯贝斯曾说过，生存唯有通过理性才会明晰，而理性唯有通过生存才有内容。王德峰对此作了诠释：“立足于自身之上的生存，并不是试图取消并对立于概念的、逻辑的和反思的原则，而是要求深入到更为原始的根基中去。”

　　“情感与理性不是必然二分的，中国古代哲学提供了极好的范例。”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蒙培元认为，中国古代哲学中的生命哲学与西方生存哲学在对作为生存出发点的情感的关注上有相似之处，但中国古代哲学情感并不排斥理性，相反它同时具有价值理性的维度。

　　采访中有学者表示，当代生存哲学正在发生生存论转向。20世纪下半叶，西方生存哲学的主脉已从生存主义思潮复归于现象学及解释学传统，与此同时或在结构主义中展开重建，或与解释学、环境哲学、心灵哲学、政治哲学等合流，在生活世界、语言、身体、空间、生态、女性等主题上多有建树与拓展，依然延续着这一传统的生命力与表现力。

　　坚持实践的生存论

　　“如果说伴随早期资本主义兴起的生存哲学还只是个体自我的‘呓语’、精神的慰藉，那么当代哲学的生存论转向则更注重主体‘向外翻转’的实践性。”邹诗鹏表示，作为生存哲学开创者的克尔凯郭尔，敏锐感知到资本主义早期状况下社会的重构或颠覆，因此在思考生存的意义时，他更倾向于呈现个体的焦虑和战栗；然而由生存哲学开启的生存论转向，则要完成从传统哲学的超验的、抽象的实体存在论到感性的、实践的生存论存在论的转变。

　　当代生存哲学深入影响了当代兴起的各种社会文化运动，如生活质量运动、生态人文思潮、美德复兴思潮等。邹诗鹏认为，当代生存哲学致力于积极应对当代人的生存处境及其问题，强调生存方式与生活方式的积极变革。

　　在美学研究领域，生存论同样获得了实践论的支撑。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刘慧姝表示，当前兴起的“实践存在论美学”认为美的生成奠定在一个主体性的、在实践中不断生成的存在论基础上，审美成为个体自我实现、自我创造和自我解放的方式。结合存在主义的生存论、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论、中国传统人生美学，美学研究或可以摆脱主客二元对立的束缚，指向当代国人的生存现实和诗意栖居。本报记者 郝日虹

　　（原标题：当代生存哲学研究正转向生存论）

http://www.gmw.cn/xueshu/2013-09/10/content_8857402.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