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著名中医李乐园先生爱国、爱民,非常敬业,已离开我们14年了。他生前就职于济南市中心医院,先后任内科主任、主任中医师、副院长。社会兼职颇多,曾任省人大代表、省中医学会副理事长等。他擅长中医内科,为中医事业奋斗了一生,是国内知名的中医学者和爱国民主人士。
李乐园先生系梁山县人氏,生于1914年,7岁入塾,少年即能诗文,博闻强记,聪颖过人。曾熟读十三经,对《易经》致力尤勤,为深研中医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出道前曾游历南方数省,最后选择从医。我与李先生相识于1951年,当时都在济南市医务进修学校学习,但不是一个班。我仰慕他的才名,当时他已是济南名医。因为我年轻学浅,不敢贸然接近他。至20世纪60年代初期,我也调到先生所在的单位,见面交谈,都很惬意,遂有“相交恨晚”之感。李先生器重我,常把自己的临床心得、体会介绍与我,并向我讲解风土人情、交往时的谦词及文学作品等,使我受益良多。交往多年,我与先生建立起亦师亦友的情感。
李先生初来济南时,人地两生,当时中医属自由职业,行医为业者500多人。为了了解济南从医的情况和水平,有选择性地走访了济南的名医,如刘惠民、吴少怀、韦继贤、赵润生、吕秉钧、张松岩、王玉符及袁平等先生,每位名医都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亦作了简评。他说袁平先生文字好,医学面窄,处方小,药味差不多。袁写了两本小儿科的书,文字流畅。王玉符(后为山医附院副院长)先生,病人众多,有的患者夜间去排队。王先生精通一部书,即《医学心悟》。赵润生先生精通《温病条辨》,中医考试名列第一,他在济南医务进修学校任中医进修部主任。李先生还拜访了全国名医刘惠民先生(曾任山东省卫生厅厅长、省中医院院长),刘先生读的书多,善开大方,药味多、剂量重,喜用贵重药。
《内经》上说:“粗守形,上守神。”学中医名家的经验,一般人只学到形似,须有上乘功力者才能学到神似。继承名老中医,除直接学习他的学术研究和经验外,还需多读书,方臻完善。
李先生强调中医必须熟读经典,“思求经旨,以衍其所知”,把局限的知识拓宽,以求发展、创新。李先生认为,家传也好,师承也好,不足的地方是知识局限,需要多读书,特别是多读经典,方能拓宽思路。李先生认为读经可以开智。读经的诀窍是多读,他说读经百遍,其义自现,穷经必先专于一经,不可泛骛。经典是中医一生的必修课,他极力赞成宋代朱熹的“三到”读书法,即心到、眼到、口到,并赞成“三贵”,即贵博、贵精、贵通,这样才能把书读好。
李先生熟读经典,精通《医宗金鉴》,他背得熟,张口就来,常令人惊叹不已。我同他一起会过诊,李先生详看病人后,讨论时先引证经典,次引《金鉴》的诊治大法,然后再参以个人意见,条分缕析,颇为精到。听了李先生的会诊发言,无异于是在接受中医诊治典范教育,令人敬佩。李先生说过,凡是精通《医宗金鉴》的医生,都是当地的名医。1999年2月18日,我向李乐园先生拜年,我们相谈一个多小时,多涉中医学术与临床经验,先生强调由博返约,即熟读经典外,须精通一部书。他说各地的名医大都如此。他以济南名医为例,著名中医吴少怀先生精通陈修园的医书,韦继贤先生精通《沈氏尊生》。他们所读的书多为丛书,既包括临床各科,也有单尊一科的名医,如外科专家李廷来先生精通《外科正宗》,他对中医外科有一定的贡献。现在的医生都是学院派,今后路子怎么走,值得研究。
李先生还发现了一个古怪现象,精于《伤寒》、《金匮》者知名度偏低,而通时方者病人多。他说,上海陆渊雷先生,著有《伤寒今释》、《金匮今释》两部大书,在医界名气很大,但病人问津者少,门可罗雀。济南的老中医刘子瞻先生,对《伤寒》、《金匮》深有研究,但病人不知晓,求诊者少,故生活清苦。
那天是农历大年初三,每家都很忙,他居然一口气给我谈了这么多内容,他多么想把自己的知识传给后人。我怕他劳乏,只得婉言告别。
李先生还长于词联,但留给后人的作品很少。今举两例,以见一斑。回忆“文革”时乌云蔽日、群魔乱舞的情形,他感叹生存之艰辛,不胜凄楚,曾写诗以抒发之:“过眼云烟,东流逝川。大梦初觉,耄耋之年。人情阅尽,秋云犹厚。世路行来,蜀道不难”,道出了那个年代的惨状。
某日济南著名中医王异凡先生去世,医界多人至殡仪馆告别。在回市内的途中,我与李先生同车,谈到王先生的逝去,叹惜济南一位年高德劭的经方派学者离我们远去了。李先生即得一联,让我记下来,“学研岐黄,天不慭遗斯老;术究华扁,当今历下一人。”对王先生一生做了崇高而求实的评价。
1999年中秋,我拜访李先生,这年他已是86岁高龄的老人,但精神矍铄,耳不聋,眼不花。我问他养生之道,他说一生无胃病,先天后天均好,一天练两遍八段锦,坚持数十年不辍。他练的八段锦系是向《保健按摩》的作者谷岱峰学的。谷先生年轻时体弱多病,学了功法后身体转好,是一位教育家,曾参与创办山东大学。李先生虽在耄耋之年,四肢肌肉仍有弹性,他自称“瘦不露骨,丰不下垂”,这都是练八段锦的效果。他思维清晰,记忆力好,经常背诵中医经典,对过去所学,仍了如指掌,实乃中医界的奇葩。
先生于2001年12月30日因心脏病复发驾鹤西去,一代中医学者从此长逝。悲夫!斯人已去,风范犹存,他的道德学问、治学精神仍启迪着后来人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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