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1年的春天,台湾诗人余光中应山东大学之邀前来访问讲学,这位诗人学者首次走进孔孟之乡,探寻齐鲁文化,了却了他蕴藏已久的夙愿。访问山大期间,山大文学院吴开晋教授奉陪,两位先生零距离接触,共话《白玉苦瓜》,留下了颇为精彩的一幕。近日,笔者走进吴先生寓所,听他回忆了十几年前的这段往事。
现年80岁的吴开晋先生是我国当代著名的诗歌评论家、诗人,山东大学教授,笔名吴辛。著有《现代诗歌艺术与欣赏》《月牙泉》等10余部诗论集及诗歌散文集。诗作《土地的记忆》获以色列米瑞姆·林德勃哥诗歌和平奖;新诗集《新诗的裂变与聚变》2005年获国际炎黄文化研究会第三届龙文化金奖。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一首传遍海峡两岸的《乡愁》成了余光中的代名词。吴开晋也正是从余先生的这首《乡愁》开始认识进而熟识、景仰这位大师的。
余光中是当代台湾诗人与散文家、评论家、翻译家。1948年进入厦门大学外文系时开始发表新诗,1949年5月到达台湾入台大外文系。其人“左手为诗,右手为文”,著作达四十多种。
吴开晋说,我与余光中先生有过两面之缘。第一次会面是2001年春天在山东大学,我与先生促膝而谈,共话《白玉苦瓜》;第二次会面是2006年秋在中国人民大学,先生赠予我一本他的诗集《五行无阻》,里面有一份余光中先生客气的签名,至今珍藏。
据吴开晋回忆,2001年春天,余光中先生第一次到山东来,虽已是73岁的高龄,但鹤发童颜、清瘦硬朗、神清目爽,气韵朗然与想像中的诗性文人并无二致。
当他与山大文学院的师生围坐在一起时,大家的交谈仍然围绕着 “乡愁”展开。有人又问,他的乡愁诗为什么写得那样沉重而又撼动人心?他说:如果我是十一二岁就离开大陆,记忆不够,文化的渊源也不够,也就无从怀乡。离开内陆我已二十多岁了,告别家乡、母亲是多么的痛苦!思念之情怎会抹得掉呢?我忽然想起别人没提及但却是他代表作的《白玉苦瓜》,这是一首充满爱国主义情感的寻根诗篇,在当今的诗坛上堪为精品。他笑着点头,也说这是他自己喜欢的一首诗。说这首诗是在台北故宫博物馆看见白玉雕琢成的苦瓜,后触发灵感,展开想象写成的。
《白玉苦瓜》
似醒似睡,缓缓的柔光里
似悠悠醒自千年的大寐
一只瓜从从容容在成熟
一只苦瓜,不是涩苦
日磨月磋琢出深孕的清
看茎须缭绕,叶掌抚抱
哪一年的丰收像一口要吸尽
古中国喂了又喂的乳浆
完美的圆腻啊酣然而饱
那触觉,不断向外膨胀
充实每一粒酪白的葡萄
直到瓜尖,仍翘着当日的新鲜
茫茫九州只缩成一张舆图
小时候不知道将它叠起
一任摊开那无穷无尽
硕大似记忆母亲,她的胸脯
你便向那片肥沃匍匐
用蒂用根索她的恩液
苦心的悲慈苦苦哺出
不幸呢还是大幸这婴孩
钟整个大陆的爱在一只苦瓜
皮靴踩过,马蹄踏过
重吨战车的履带辗过
一丝伤痕也不曾留下
只留下隔玻璃这奇迹难信
犹带着后土依依的祝福
在时光以外奇异的光中
熟着,一个自足的宇宙
饱满而不虞腐烂,一只仙果
不产生在仙山,产在人间
久朽了,你的前身,唉,久朽
为你换胎的那手,那巧腕
千眄万睐巧将你引渡
笑对灵魂在
白玉里流转
一首歌,咏生命曾经是瓜而苦
被永恒引渡,成果而甘
“这只‘苦瓜’虽是正身,但生长在大山深处,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和沧海桑田的变迁,被人挖出,又经历多少刀砍斧凿的雕琢,受尽了折磨,但最终成为闪着奇彩异光的艺术品,向人们展示着它的美、它的纯真。”余先生的阐释,让我感受到生命存在的价值和人世间的取舍。
第二次和余先生会面是在2006年北京的秋天,先生应邀到中国人民大学讲学。时隔五年再见,先生已雪满白头,但风采依旧,不失温文尔雅。提及山大之旅仍记忆犹新。在人大我与先生会面很短暂,在一起忆往事、谈谈诗,我们俨然成了老朋友。
吴开晋说,两次会面,同余先生以诗会友,彼此结下了深厚的情谊,这是我人生的一大财富。不管当前文坛通俗文学如何畅行,喜欢高雅文学、喜欢诗歌创作矢志不渝,人生当如白玉苦瓜,只要永恒的追求和努力,一定会成果而甘!正像艾青所说:人类的语言不绝灭,诗不绝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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