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太电气总经理张光先 地纬软件董事长李庆忠 金现代总经理黎峰

　　“山大帮”是创业群体中的“异类”。在这些公司的骨子里，科研成果与产业化天生完美融合，似乎毫不费力就名震江湖。山东工研院的成立，让更多草根企业有机会靠技术占领市场，也给济南这座城市带来了用科技引领发展的希望。

　　专题采写：记者田珊

　　济南高新区有个有趣的现象，区内企业举行交流会，一圈总经理、董事长中，不少人在企业家的身份外，还有或曾有另一个头衔——山东大学的老师。这个特殊的创业群体，被业内人称做“山大帮”。尽管向来低调，但江湖上一直流传着他们的传说。这些山大教师创办的企业，近年来火速成长为行业佼佼者。

　　山大电力国网“黑匣子”的全国老大

　　走进山大电力技术有限公司的研发大楼时，空间略显拥挤。由于近期订单太多，一楼走廊也挤满了一台台两米多高的“柜子”。

　　“这是刚运来的录波器外壳。”山大电力常务副总经理丁磊说。电力故障录波器是他们的拳头产品，有电力系统“黑匣子”之称。它像飞机上的黑匣子一样，能及时追溯电力系统事故发生的原因和发生点。记者在上百台录波器柜体上看到不同的地名：湖南鹤城、昆明阿里塘、宁夏灵州……这是设备将要发往的变电站地点。

　　将时光回溯20年，中国电力故障录波器市场被日本、比利时等国家垄断着。而当时的山东工业大学依托教师科研力量成立公司，经过不断努力，拥有了可以突破国外技术壁垒、造出自主研发的录波器的能力。

　　有一年，沈阳地区一个变电站进行设备招标，同样性能的设备，国外产品卖20万一台，国内产品报价只有12万元。即便如此，采购单位仍然不认国产品牌。身为山大老师兼公司创始人之一的丁磊壮着胆子把报价提高到16万元，竟然一举中标。实际使用结果证明，产品性能过硬。从此以后，山大电力开始在国内市场开疆拓土。

　　如今，国家电网中30%以上的录波器出自山大电力，这样的份额在全国同类企业中首屈一指。在一带一路的建设中，印度、泰国、尼日利亚等国家的电力建设都用上了山大电力的设备。

　　金现代从“抽屉公司”到千人企业

　　走上创业之路，黎峰多少是受其导师的影响。黎峰的导师叫张廷贵，在业内，这个名字可谓响当当，他是原山东工业大学计算机学院的老师，更被誉为“‘东方电子’之父”。

　　黎峰还记得，1984年，张廷贵抱着自己用电视机改造成的山东第一台计算机，敲开了烟台无线电六厂的大门，寻求技术转让。当时的烟台无线电六厂正处于产品落伍、利润大幅下滑的境地。张廷贵的新技术让企业眼前一亮。通过双方的合作，这个濒临倒闭的无线电小厂重新焕发了活力，更名“东方电子”并迅速崛起，成就了A股市场上一段传奇。

　　彼时的黎峰还是张廷贵身边的研究生，每天跟着老师帮企业做项目，耳濡目染，培养了应用研究的思维。他在研究中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考虑一下，怎样让这个课题变得实用。

　　1994年黎峰自己开始创业当老板，公司的全部家当是一个人、两个章、一摞发票，是个名副其实的“光杆司令”。因为所有与公司有关的证件、票据、办公用品，一个抽屉就足够容下。妻子和他开玩笑：“人家开‘皮包公司’，你开‘抽屉公司’。”

　　4年后，黎峰的公司在山大路上拥有了一间20平方米的办公室；2001年，公司扩大到了一层楼的面积，进入了发展快车道。如今，他已成为拥有1000多名员工、客户遍及全国26个省份的软件企业CEO。他一手创办的山东金现代信息技术有限公司跻身山东软件企业前十名，在业界名声显赫。其自主研发的轻骑兵软件开发平台，单个系统能卖到一千多万元。从2010年到2014年，企业实现了4年产值翻两番。

　　奥太电器把焊接技术搬到“云”上

　　提到焊接，总让人联想到工人头戴面具、手持焊枪，火花四溅的场景。而在同时具有山东大学控制科学与工程学院博导与奥太电气有限公司总经理双重身份的张光先眼里，精确的自动化焊接、机器人焊接技术，正在越来越多的领域内替代人工焊接。

　　自2005年起，这家企业生产的逆变焊机始终保持国内工业用机行业销量第一的市场地位。现在国内的建筑模板、工程机械、电动自行车等行业，都采用了他们生产的机器人焊接设备。

　　当年焊接技术很热门，清华、山大、哈工大等高校都在研究，就像现在研究互联网一样。最后，山大技术领先全国，获得了国家多项大奖，这也为我们企业的核心竞争力打下了基础。”张光先说。

　　如今高级焊工越来越紧缺，奥太正在将传统的焊接技术与互联网嫁接，搭建“云焊接”平台。“我们将焊接方法写入程序，再上传到云平台上，这样千里之外的其他企业只要下载相关软件到自己的设备中，就可以获得精准的焊接技术。”张光先说。

　　地纬软件敲响新三板上市钟声

　　今年2月，山东大学校长张荣来到北京，为旗下山大地纬软件股份有限公司敲响了新三板上市的钟声。这家1992年由几个山大年轻教师创办的“小作坊”式企业，成长成了资本市场上驰骋的一匹黑马。

　　将目光聚焦在民生领域的地纬软件，着力于研发用电、社保管理系统。目前，除青岛、日照、临沂外，山东绝大部分地区的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信息系统是由这家公司担纲搭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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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大帮”

　　还有谁？

　　“山大帮”不仅在IT界风生水起，在新材料、电力、电子、计算机、能源环保、医药和化工等领域的地位同样举足轻重。

　　除了山大控股的山大华特、山大华天、山大鲁能、地纬软件、鸥玛软件等骨干企业，还有不少教授自主创办的企业，比如积成电子等。另外，浪潮集团、大陆机电、法因数控等企业的掌门人也出自山大。这些技术起家的企业血液中流淌着浓厚的科研创新因子，科研成果在这些企业实现了无缝转化，因此很快成为行业翘楚，也为济南的经济作出了巨大贡献。衔着金钥匙出生的“山大帮”天生具有科研创新的DNA。高校的科研力量、高精尖的实验设备让他们“近水楼台先得月”。但另一方面，对于大多数没有高校背景的草根儿企业而言，找项目不易。同样，高校也不得不面对科研成果转化率极低的现实。

　　认知不同

　　教授办企业更像“养孩子”企业买技术只想“交钥匙”

　　“我们几乎从不到外面买技术，因为山大团队本身具备这样的科研实力。”在地纬软件董事长李庆忠看来，产学研结合是企业的制胜法宝，但这种模式需要充足的条件，比如对高校相关技术实力了如指掌，对科研人脉充分熟悉。这些方面，“山大帮”有天然优势，一般企业很难复制。

　　采访中，一家中型数控企业科研负责人告诉记者：“我们也想与高校教师合作，找有产业化价值的项目，但是一直没有成功。感觉一些老师做的科研成果更偏向于学术，不接地气，但又自视甚高，对价格的要求也高。”

　　而在身兼高校教师与企业CEO双重角色的教授们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企业和高校科研团队相互信任，是产学研结合的关键。”记者走访企业的过程中，反复听到不同企业负责人说起类似的话。

　　金现代总经理黎峰说，教授办企业之所以成功，是因为教授相信自己的科研成果可以用来转化。他们会把科研成果当作自己孩子一样对待，不随意放弃。而一些企业转化高校项目，更看重短期效益，经常浅尝辄止，半途而废。“要知道，实验室里的东西最初一定是不完美的，它像璞玉一样，需要雕琢。”

　　丁磊也表示，有的企业希望“交钥匙”工程，让老师将科研成果像“交钥匙”一样交给企业，一劳永逸。然而实际上这一般是做不到的,因为产学研合作是一个互动的过程。

　　评价缺失

　　搞应用研究的“灰溜溜”

　　太太职称比先生高

　　大学内部的考评体系，是横亘在产学研牵手道路上的又一大鸿沟。

　　在山东省内很多大学里，老师们申请的研究课题分纵向和横向。纵向课题是基础性研究；横向课题是应用性研究，也就是可以转化为生产力的课题研究。

　　“虽然都是课题，但是在评职称时，横向课题不算数，顶多乘上零点零几的系数。所以在学校，搞应用研究的教授一般都是灰溜溜的，低人一等的感觉。”黎峰半开玩笑地说。

　　黎峰和妻子两口子都是山大的老师，妻子搞学术研究多一些。“山大老师中很多夫妻搭档都像我们这样，女的搞学术，男的搞应用，所以太太们职称一般都比先生高。”

　　事实上，社会上对教授办企业的争论一直没停过。有人认为，教授办企业、当老板属于不务正业，高校就应该致力于基础性研究和教学。

　　在黎峰看来，具有前瞻性的基础性研究是非常必要的。但就目前支持经济发展而言，远水难解近渴。因此高校的评价体系，应当将基础性研究与应用性研究人才一视同仁。

　　顾虑太多

　　担心国有资产流失有好项目不敢转化

　　“以我看到的情况，身边老师科研成果转化率很低，顶多是千分之几。”一位高校教授向记者坦言。

　　对此问题，济南市科技局局长徐群接受记者专访时表示，高校科研成果转化率低，一方面是部分成果本身不具备转化价值。同时，以前一些科研成果转化失败，被扣上了“国有资产流失”的帽子，这让不少高校宁可“端着金饭碗喝糊糊”，也不愿意冒风险。

　　“事实上并不存在国有资产流失的问题。成果不转化，锁在橱子里就是一堆废纸，没有任何价值，只要转化了，就比原来带来更多收益。”徐群说。

　　记者了解到，山东省和济南市近几年相继出台了鼓励科研成果转化的政策，包括成果转化所得分配制度、人事制度等。在政策的号召下，济南有数百位高校老师、科研院所研究人员创办企业，给济南的产学研带来了新的生机。但是今年，新的国家相关规定出台，不允许高校中有行政级别的人员创办企业，这在高校老师中俗称：“职务带‘长’的不能下海”。不少刚刚创办的企业偃旗息鼓。

　　“以目前高校的人才结构，许多院系的行政领导也是科研项目带头人，是各个学术领域的领军人物。不允许这批人创办公司搞成果转化，有些令人遗憾。同时上行下效，也不利于更多高校老师投身成果转化。”徐群表示。山东省工研院的成立在济南科技、企业界备受关注，它被普遍解读为缓解产学研结合之渴的一道甘霖、一缕清泉。而在不少企业眼中，工研院要体现出价值，必须要具备丰厚的项目、人才、资金资源。

　　信息不对称 企业急需平台引领

　　前些天，山大齐鲁软件学院最新研发的一种高速摄像头，让山东奥太电气有限公司总经理张光先眼前一亮，这正是他的项目想要的。“刚好碰到了，否则要找这样一个科技成果，需要大费周折呢。”张光先说。平时想找可以应用的技术，要靠人脉资源。“比如我想为产品做个外观设计，就会托工艺美院的朋友帮忙打听，找合适的人，再商量合作。但这样定向的寻找势必会造成一些信息盲点。”

　　黎峰同样遇到了信息盲点。“公司在准备上市，但是对股份制改造、投融资、财务审计评估这些事情，我们这些工科生确实不在行，加入了一些民间交流平台，才逐渐弄明白。如果有这样一个平台，对科技企业进行孵化会很有用处。”

　　“与20年前相比，平台的价值现在越来越大。”山大电力副总经理丁磊说，“科研项目要与市场结合，需要大量的信息，需要平台的引领。”

　　如何拼技术？工研院扮演牵线红娘

　　千呼万唤之下，济南市与山东大学、山东省科技厅三方共建的山东工业研究院终于在本月揭牌。工研院的成立旨在促进更多的科研成果在济南落地转化，促进实体经济发展和工业转型升级。这也正是把济南打造成全国重要的科技创新中心的题中之义。同时，有效解决我市高校科研活动与产业发展需要对接度不够、转化率特别是本地转化率相对较低等问题。

　　工研院具体干什么？“工研院要做的事情，是联合济南本地以及国内外高校院所及企业优势力量，开展研究开发、技术辐射、成果转化、国际合作、企业孵化等工作，将科研成果、企业资源、资金有效对接，带动地区产业的发展。”济南市科技局局长徐群表示。

　　徐群说，济南经济持续保持较快增长，2014年，济南全年实现生产总值5770.60亿元，增长8.8%。增量依旧可观，增速却在放缓。破解转型困境，济南市需要找到突破口。以目前济南的情况，拼地价、发展劳动力密集型的制造业都不是明智的选择。而济南的高校、科研院所数量在全省首屈一指，科研力量雄厚，具备产学研结合的条件。可以靠科技人才、技术优势带动发展。

　　啥成果靠谱？成立专门基金选项目

　　工研院的成立还可以解决产学研对接中，企业对科研成果价值把握不准的问题。记者了解到，这得益于山东省工研院首创的由基金公司筛选项目的模式。

　　山东工研院专门成立了“山东工业技术研究院基金管理公司”（简称基金公司），资金规模20亿元，首批融资4亿元，基金由济南市政府、省科技厅、山东大学作为最初发起人，目前已有中国高新投资集团公司、以色列英飞尼迪投资集团（中国）公司、山东黄金集团、济南市风险投资公司等多家企业、机构确定参与发起。这种由基金筛选项目、用基金支持发展的新的运作模式，既可避免闭门造车、产业化难的问题，又可以充分发挥财政资金对社会资金的杠杆作用，通过政府引导资金的投入，吸引全社会资金支持产业发展。

　　企业建言：资源够丰富才真给力

　　“工研院这个平台很好，推动了高校的成果转化意识，也有利于企业和项目之间的对接，对企业对学校都是好事。但具体有多大价值，要看这个平台能够囊括多少资源。”采访中，一位企业负责人如是说。“如果工研院能尽量多地整合资源，把各个学科、研究方向的科研成果、尖端人才信息都梳理清楚，它会具有非常高的价值。而如果资源有限、眼界有限，也有可能会沦为鸡肋。”

　　记者了解到，工研院初期将重点建设新材料、先进制造、现代信息、新能源、环保与节能、电子与光电、能源与化工、生物医药与器材八个研究方向。即主要运作这八个领域内的科技成果转化。目前的科研成果来源地以省内高校为主。接下来，还将引进复旦大学等国内知名高校的科研成果进行合作转化。

　　工研院初期八大研究方向

　　新材料　先进制造　现代信息　新能源环保与节能　电子与光电　能源与化工　生物医药与器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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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小看了工研院助台湾成“四小龙”

　　中国最早成立工研院的地区是台湾。

　　为了将科研技术尽快转移给民间企业，提高科技成果商品化和产业化的成功率，推动产业升级，1973年台湾当局以财团法人名义成立“工业技术研究院”。与高校、科研院所相比，工研院研发的重点不是基础研究而是实用科技，是围绕科技成果商品化、产业化和市场化开展研究，包括开放实验室、兴力创业育成中心（孵化器），提供技术转移和各项工业技术服务，推动以技术创新为基础的创业投资活动，拓展国际业务及合作等；并通过开设科技展览，让创业者从中找到自己的企业和产品所处的科技方位。可以说，工研院是台湾创造经济奇迹、跻身“亚洲四小龙”的重要推手。

　　近年来，广州、昆山、东莞、苏州等发达城市也先后成立工研院。从这些城市的经验中我们可以看到，在传统产业向高科技产业转型的过程中，工研院一直扮演着科技龙头和创新引擎的角色。

　　他山之石

　　不少省份设“产业教授”

　　在江苏、湖北等南方省份，为解决产学研结合的难题，专门设立了“产业教授”一职。即选聘一批科技企业家，到具有硕士及以上学位授予权的普通本科高校担任产业教授。

　　产业教授不只是挂个名，需要参与学科建设，对提升本学科水平提出战略性、前瞻性、创造性构想。高校将加大对产业教授项目支持服务力度，优先向产业教授所在企业转化先进科技成果。

http://jnsb.e23.cn/shtml/jnsb/20150729/1465863.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