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大念书的时候,学校后面有个黄焖鸡米饭铺子,面积不过五六平方米,只卖一道黄焖鸡。
一进店门,便能看到一口直径超过一米的高压锅以及十个灶位,店员只有老伯一人;面前摆着三个铁盘,其中整齐地堆着预先片好的鸡胸和鸡腿肉,还有三个钢盆盛着配菜。破旧灰暗的装修和老伯脸上的皱纹让人感觉这家店开在上世纪。风吹进店里,刚好能看到摇曳的电灯的反光游走于菜刀的刀刃。从刀把来看有年头了,刀面上的金属纹理更是佐证了这一点——这甚至不是近年的不锈钢产品,与老伯很是相配,让人感觉这里面有不可言传的故事。
店铺的墙上有一面满是油污的旌旗,约有百十来字,内容我已记不清,只记得开头是“本人走南闯北研究黄焖鸡数十年,与全国各地厨师切磋……”遂求证于老伯,老伯熟练地操作着,礼貌性地微抬头看了我一眼说:我在三十多个省卖过黄焖鸡,这几年在……
聊天归聊天,我终究是去填饱肚子的。只见老伯的双臂挥舞在空中,又结实地落在菜板上,神态像一个兴奋的鼓手。食材在刀俎之间被斩碎,又一气呵成地推进锅中,用时不到半分钟。
燥热的火焰展现出澄澈的红色,这大概才是那旌旗本来的颜色。老伯移走了锅盖,颠了一波勺,香味扩散开来,令本不大的屋子里充斥着一种强烈的饥饿感。那之后的每一秒,等待上菜的时间都很煎熬。这家店是我的马来西亚老师推荐给我和同学们的,所以我理所当然地与他们同去。大家讨论着欢快的话题想转移饥饿的注意力,这样的努力根本就是徒劳。
约五分钟后黄焖鸡出锅,端到桌子上的时候汤还沸着,涌动的汤汁裹挟着指甲盖大小的土豆丁翻滚而起,让人对食物的感情从饥饿滑向贪婪。一种占有欲油然而生。饭间老师告诉我她家好几个孩子都在帝国理工读书,到时候一起做校友介绍给我一起耍。
这事至今已有五年,那之后我实际只来过这家铺子一次,出国之前还想重温却发现铺子早已不见。看来老伯又出发了,我也到了该走的时候。
其实每次我想起的不只是那天的黄焖鸡,而是永远在追求精进的老伯,每天为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情付出的女老师,要好的同学以及对前途毫无概念的我。如今我或行走在异域喧闹的街头,或坐在学校安静的教室,为有这样的记忆而感到幸福。不论是思乡情切还是睹物思人,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回家的日子已经近了……